钟冶真就按照我的建议,带着滕子去往夜店业最发达的尚都进行实地考察。
走之前,他特意跟我保证,会把花出去的钱千万倍地赚回来。
我笑言,“吃了四年斋,顺便好好玩一玩吧!”
他却用极其认真的口吻回道,“玖儿,冶哥不会再动荤的了。”
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的。
像起誓。
我只当他在开玩笑,便随口把话题扯到了滕子身上。
“滕子,跟冶哥出去开开眼界,切记别乐不思蜀,千万要跟冶哥一块回来啊!”绝对是打趣老实人的惯用套路。
“玖儿姐放心,我只是冶哥的跟班,绝对不会做坏事。”听声音,想必一定是羞赧的样子。
钟冶半真半假地来了一句,“干干净净的小童.男,怎么能让那些脏女人碰你!等咱们把店开起来,冶哥给你找个清纯的雏儿做女朋友!”
滕子被闹得没了话,钟冶则狂笑不止。
这就是他们之间最为保守的聊天模式。
要不是因为有我在场,程度会污到闻者洗耳朵。
不过说真的,钟冶虽然行事作风过于妄为,却有很多优点是常人不能及的。
我最欣赏的,就是他身上有着一股子邪性的韧劲儿。
他想做的事情,未必会用光明正大的方式,但,结果绝对令人无可挑剔。
换言之,这个男人虽然是混混,却并非无脑莽夫。
把那些钱交到他手上,绝对不会打水漂。
当然,他也不会因为那些钱而对我卑躬屈膝或者切断某种念头,——没什么能改变他所坚守的和他想得到的。
江湖出身的钟冶,更看重的是这六百万的信任以及拉他一把的情义!
正因为此,我只能笃定他三年之内对我秋毫无犯,时间再长点,就难说了。
钟冶和滕子走后,我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大事。
——躲了半年多,是该为眼睛做一次彻底的复查了。
之前几个月,双眼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。
许是适应了吧,在专注于调香的时候,我会忘记自己是个盲人。
过了几天,思昂哥来陪我吃饭,也说起了复查的事情。
我嘴里正嚼着虾肉,停顿片刻,踟蹰着开口,“那叔侄俩已经不再找我了吧?”
半年了,第一次提他们。
思昂哥好像愣了一下,“吾家二爷前不久回巴黎去了,竞尧叔叔好像也跟着去了法国。”
我稍微松了一口气。
“他们也算是有情有义了,锲而不舍地把晖城翻了那么久。”他的话很有倾向性。
“哥,找一天你有空的时候带我去趟医院吧!”我迅速把话题拉回到复查上。
不太想多谈那两个人。
既然他们都不在晖城,我便可以无所顾忌地出门了。
思昂哥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,嘴里嚼着饭菜,说话口齿含混,“不用等我……有空,随时……都可以。就明天好了!”
我不置可否地笑笑,有点晃神儿。
“这段时间,父亲和自横哥有没有找过我?”也是第一次提他们,忽然很想知道他们是否关心我。
思昂哥喝了口汤,“说实话,父亲不是太紧张,而且极力阻止报警。倒是大哥,跟吾家叔侄一起找了你几个月。”
“哥,难为你了。一边秘密照顾我,一边还要帮忙瞒着自横哥。”我的心里是满满的感激之情。
“唔……,看大哥那么焦急地找你,我是有点过意不去。不过,一想到他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,若是被他知道了你的藏身之处,必定会告知父亲。如此,便会天下皆知了。”有理有据,尚算缜密。
我点点头,“先瞒着他们吧,等一切有了定数再说。”
快吃完的时候,思昂哥提到了一个人。
不,确切说,是一家人。
“哦,对了,母亲节那天,非烟姑姑生了个男孩。”听语气,仿佛差点忘了似的。
“那要恭喜她了!”这么说着,我翘起了唇角,——毕竟是一个可爱的小生命降临到人间。
思昂哥却语带讥诮,“按时间来算,这孩子是在竞尧叔叔毁容之后没多久怀上的。想不到,非烟姑姑看起来那么传统,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。真够薄情的!”
“傅湛怎么样了?”我直呼其名,不会再称呼那个人渣为“舅舅”。
“舅舅啊?身体状况还可以!那个毛病控制住了,听说每个月顶多犯上个一回两回的!”停顿片刻,“不过,跟健康相比,有些事就不如意多了!”
我淡笑着,“能够娶到晖城最富最美的名媛,并且一举得男,还有什么不如意的?”
思昂哥抻着长音儿假叹,“唉——!偏偏,生下来的孩子不能跟他姓。听说孩子取名叫陆永卓,喏,是人家陆府的孩子!”
我没作声,——这种事儿,很符合陆非烟的风格。
完全可以预料到,傅湛落在这个女人手里,下半辈子要省着点过了!
不是有那么句话吗,——恶人自有恶人磨!
反过来想,陆非烟跟了他,何尝不是广厦不住、置身茅坑呢!
瞧着吧,这对男女且得折腾呢!
这样也好,他们之间内耗不断,为我省了一些精力,可以专心地治疗眼睛。
第二天清晨,思昂哥早早过来,载着我和林姐去了医院。
还是那位女医生帮我做的检查。
结果令所有人欣喜,——眼伤恢复得很好,用不上再等小半年,三四个月之后就可以做移植手术。
医生把手术日期排在三个月后,但是具体时间没定下来,主要是得等到有捐赠者捐献角膜。
换言之,三个月之后,一旦有了捐赠的角膜,我就随时可以做移植手术。
虽然等待可能会遥遥无期,但,总算有了盼头。
回家路上,思昂哥一时兴起,非要带我和林姐吃大餐庆祝一番。
拗不过他,就跟着去了。
好久没有吃西餐,对香煎牛菲力多少有点小怀念。
思昂哥亲手帮我把肉块切好,叮咛我慢慢吃。
然,吃着吃着,感觉气氛忽然有些异常。
听桌椅之间的声音,思昂哥好像站了起来。
连林姐也跟着放下了餐具。
“哥,怎么了?”我放下举到唇边的叉子,侧头问道。
思昂哥没有出声,回应我的是一个激动之中掺杂着小怨怼的声音,“初玖,你让我好找啊!”
我怔了一霎,轻轻推开餐盘,冲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浅笑着,“自横哥,好久不见!”
“哥……”思昂哥也跟着喃喃地唤了一声。
凌老大没理凌老二,顾自坐在了我身侧。
“你先好好吃东西,然后再说。”情绪似乎有所缓和。
我摸索着,拿起叉子,继续吃肉。
另外两个人也闷头吃了起来。
这顿饭,我们三个绝逼消化不良!
吃完,自横哥结账,一行人出了餐厅。
我和林姐还是乘坐凌老二的车子,凌老大则驱车跟在后面。
一前一后,回了小区。
一起上楼,进屋,落座。
林姐送了茶到客厅,就回自己房间去了。
“失踪后,你一直住在这里吗?”自横哥问道。
我点点头,“嗯,住了半年。”
“确切说,是186天。”他沉声强调。
我有些愕然,——这是掰着手指头算出来的数字吗?
“思昂,你的嘴巴真紧,可以去做特工了!”凌老大把矛头指向凌老二。
“自横哥,是我不让思昂哥说出去的,不能怪他!”我赶忙解释。
凌老大唏嘘一声,“我没有怪他。就是觉得,这么长时间,他自己照顾你,把我这个做大哥的给屏蔽在外,实在不该。”
凌老二变成了闷葫芦,认怼认骂。
我舍不得让二哥受委屈,便扯开话题,询问自横哥,我们是偶遇还是他有心寻找的结果。
原来,他事先跟医生打好了招呼,请医生在我去复查的时候通知他。
方才,接到通知顺路找过来,看见思昂哥的车子,这才进餐厅见到了我们。
细说分明,原来是我们贪嘴所致。
“哥,请你暂时别跟任何人提到我的行踪,一切等手术完成了再说,好吗?”我郑重地商量着。
“放心!我的嘴,比思昂的还紧。”语气认真得要命。
既然这么说了,那就信他吧!
从这一天起,我的住处又多了个访客,每天必到。
没过多久,钟冶和滕子从尚都回来了,开始着手夜店的筹备工作。
我把钟冶介绍给两位兄长认识,希望对开店多少有些帮助。
自横哥话很少,拘谨又慎重,反应均在预料之中。
思昂哥倒是跟钟冶很投契,用滕子的话说,“俩大哥能尿到一个壶里”。
两位兄长听说开店的钱都是我出的,便竭尽所能从各个方面鼎力相帮。
如此,我便可以心无旁骛地调制香水、等待手术了。
嘁,是谁说人生除了坎儿就是沟?
瞧瞧,我的一马平川这就来了!
三个月之后,医生打来电话,说是有了角膜供体,要我再做一次检查。
几个大男人撂下手头的工作,全部跟去了医院。
检查结果很理想,当即留院,准备第二天进行手术。
天黑前,我把他们都赶走,只留下林姐陪床。
入夜,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,怎么都睡不着。
大概在子夜时分,原本锁闭的房门忽然有了动静。
随后,“吱扭”一声被推开。
林姐沉沉地睡着,一点反应都没有,我的耳朵却竖了起来。
细听,有两个人的脚步声直逼床畔。
一个轻快,一个沉重。
我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,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