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都是多年以前的旧事，但萧霁月这般闲适地讲出口，总让人品出些不甘的意味。
“去悬空寺听上去是个众人都不愿意接受的苦差事，但于我而言，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。
侍卫们也对我一般般，恭敬谈不上，只要不让我死在外面就好，这倒是给了我更多的自由。”
一个皇子看起来幼小瘦弱，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与沉稳，这样的萧霁月想不进入蘡薁的视线之中都难。
挑中了萧霁月之后，蘡薁都不在夜间行动，天光大亮的时候，她就把在殿中祈福的萧霁月拎走了。
萧霁月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小孩子，被蘡薁像拎着口袋一般带走，一路上，不吵不闹，甚至都不问问什么。
对于那时的他而言，离开皇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
他以为蘡薁是个人贩子，或者是江湖匪类，想要绑架富家子弟来换取一笔钱财，所以，他甚至给蘡薁出了个主意。
“这位侠士，你挑中了我，实在是你运气不好，我在家中不被喜爱，不受器重，你想要借由我从家中换取钱财，绝对是个下下策。
我看时间还早，不若你再去一趟悬空寺，一定能选个让你心怡的孩子。”
蘡薁也不搭茬儿，只觉着自己的眼光实在是好，一把就选中了其中最聪明的那一个。
她可真是不见外，捏捏萧霁月的胳膊和腿，又让他在原地跳了几步，看这架势不像是要换钱，倒像是下锅之前看看肉是否鲜美。
对于目的确定的匪类来说，只要钱给够了，什么都好说，但看这女子的意思，不想着要钱，那就更麻烦了。
“这位女侠，你要是想把我卖给人牙子拿不到多少钱，你应该用我为你换取最大的利益。”
蘡薁本是一直沉默，可听见萧霁月这般挣扎，她觉着实在好笑，靠近萧霁月时，甚至多了探究。
“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要的是钱？呵，想得倒是好。
这样吧，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？”
萧霁月一愣，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，“拜你为师？缘何？”
蘡薁瞬间收起了笑意，冷眼看着萧霁月，“没有原因，你只说愿不愿意！”
蘡薁看着像个女疯子，情绪多变，让当时幼小的萧霁月心生恐惧。
加之蘡薁语气十分不善，仿似萧霁月敢说一个不字，她就立时让他丧命当场。
萧霁月沉思了怕是一瞬，收起了所有的惊惧，直直看着蘡薁，“你能教我什么？”
萧霁月这么问，蘡薁的脸色一下子就好看起来，她笑容灿烂，“我能教你武功，你也看到了，我带走你时，你身边的废物没一个发现。
我的轻功独步天下，我的剑法出神入化，你只要拜在我门下，我会对你倾囊相授，绝不私藏。
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下苦功，不出十年，我让你做年轻一辈当中，最耀眼的佼佼者。”
萧霁月总是埋怨自己不够有力量，蘡薁的话无疑是让他脱离这种困境最快的方式，但，他深知天下没有不劳而获之事。
“我需要付出什么？”
蘡薁嘿嘿一笑，“你这孩子太聪明了，我眼光就是好。
你索要付出的，就是陪在我身边，直到老直到死。
假若你先死了，也就罢了，倘或我走在了你前面，我会在咽气之前先杀了你，我们死在一处，阴间里也是顶顶好的师徒！”
听听这蘡薁这话，这不像是师徒，更像是为了把仇人困在自己的身边。
换了别的孩子，想必坚持到此时，已经哭着喊着要回家了，但萧霁月不是别的孩子，他叹了一口气，点了点头。
“我愿意做你的徒弟，不过能在你身边留多久，那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。”
萧霁月若是普通百姓，跟着蘡薁其实不算坏，可他是皇子，被带走没多久，侍卫们便沿着悬空寺周围搜索了。
蘡薁确实不一般，她带着萧霁月，周旋在众多侍卫当中，一连三日赶路，硬是没有走漏一点风声。
而后停下休整时，萧霁月终于理所应当地病了，好在蘡薁不是一定非要健康的孩子，她带着萧霁月去看了大夫，还意识到一个问题。
收徒一事，她自是高兴的，可是萧霁月毕竟是个孩子，她能受的，萧霁月受不了不说，还有可能一命呜呼。
如此再风餐露宿就不像个样子了，所以她选了一处地方，盘了一间铺子，就住了下来。
萧霁月病好了之后就开始和她学武功，他心中是憋着一口气的，学得分外认真，进步也就极为明显。
不过这逍遥日子也就是两个多月，侍卫们循着踪迹终于摸到了蘡薁和萧霁月的落脚处。
按着蘡薁的性子，这些侍卫直接杀掉就好，但萧霁月劝她不要那样极端。
有些事未必没有两全之法。
和萧霁月相处的这些日子，蘡薁觉着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有些浅薄，他空长着一张稚童的面容，剩下无一处和稚童相似。
按萧霁月的说法，他还是先和这些侍卫回去，日后找机会可以再溜出来。
蘡薁疑心甚重，她觉着萧霁月根本就是在敷衍她，倘或萧霁月一去不回头了，那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萧霁月并不意外蘡薁会有这般想法，他与她长谈了整整一夜，天亮之后，蘡薁答应了他的要求。
长谈一夜蘡薁就能改变主意，这不像是她的性子，月绾尘点出莫名之处，“你相信她了？
都能让你和她做阴间的师徒了，想来她是诓你的。”
萧霁月起身给月绾尘倒了一杯茶，“你说对了，我也是看出她敷衍我，所以我特意留心了。
在她看来，只要把侍卫都杀了，我就能回到她身边，可她不知道的是，后来出宫找我的人，不是当值侍卫，而是龙鳞军。
蘡薁确实武功高超，不过若是将她围起来的是十几个龙鳞军，那最后的结果就不一定了。
我并不想让她死，毕竟她是真心把我当成唯一的徒弟在照顾，尽心尽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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