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帝似懂非懂, 却求知欲极强：“这是何物？”
孟辞临张了张口，脸上微微热起来, 只觉得难以启齿。
主公自小被当做男儿，身边没有教养姑姑，男女之事懂得少之又少, 他如今自己一头撞进来，倒成了个冤大头。
“主公只记得夜里洒在床上即可, 旁的便不必做了。”
少帝点点头，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接过来贴身放好。少帝如今了却一桩心事, 心情变得极好，忍不住又凑上前去：“早晚是要选后的, 至于后位, 爱卿又何高见啊？”
“如今选个婕妤也便罢了，若日后封侯，只怕又是一番周折, 主公能拖一日便拖一日吧。”孟辞临展开桌上的卷宗，“眼见着要到年关了，南凉国又要派使臣入京朝觐了, 臣已经让内务府准备着了, 还和往年一样住在驿馆。”
少帝心不在焉地听着, 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选后的事情：“孟爱卿说说, 若是日后选后，选哪家的女郎最好呢？”
孟辞临叹了口气：“朝中适龄的女郎不多，大将军家里有个女郎, 还有便是孙炳信孙大人的幺女，若说起适龄，臣家中还有个佩玖。”
少帝点点头：“若是能选男后该多好。”
孟辞临握笔的手微微一顿，微妙不详的感觉在心底翻腾，还没来得及再说话，便听少帝轻声说：“孤要选你入宫。”
这样的话听得多了，孟辞临只觉见怪不怪了，只垂下眼睛继续批折子。
少帝打量着孟辞临一番，忍不住说：“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，我日后给你指一门好亲，也不枉你如今帮我这一场。”
孟辞临听着，心里头却升起了另一个念头，如今少帝盘算的还是他的权力，可现下听少帝所言，竟是想要在他的亲事上做一做文章。
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，只觉得小女孩长大了，不光一步一步算计着他的权力，可又打他的主意了。
少帝本就是随口一说，抬起头却瞧见孟辞临幽深的眼睛，少帝瞧了又瞧，突然便懂了孟辞临的想法，她拿捏一下语气，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：“我随口的玩笑话，你听过便罢，只要孤执政一天，你就休想娶亲，你是孤的人。”
她说得理所应当一般，身子坐得笔直，伸手去翻他的卷宗，蓦地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看他：“若有一日孤不当皇帝了，你还会跟着我吗？”
孟辞临眼中情绪难辨：“主公想要臣去哪？臣是天启国的丞相。”
少帝垂下眼，说的很慢：“我若不当皇帝了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，你还会跟着我吗？”这个问题是她一直想问的，原本她压抑着从不说出口，可是不知道怎么了，今日却不吐不快。
虽然她今日只是纳妃，可这是少帝头一位妃子，掖庭里头张灯结彩很是隆重，这个女人不是她想娶的，全天下的男人女人，她都没有相中，她偏偏把眼光落在了朝堂上。
“若今日孤娶的是你该多好。”
孟辞临看着少帝，她低垂着眼睛，一幅温良无害的模样，孟辞临脑子里乱哄哄的，少帝向来喜欢玩文字游戏，像这样直白的话说得很少，竟让他难以分出真假。
他第一刻的想法便是，少帝究竟又在谋划什么，她是喜欢大权在握，喜欢至高无上的尊贵，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，他越发捉摸不透了。
少帝蓦地站起身，走到他的面前，她脸侧的朱紘左右轻晃，衬得她姿容如电。
“你总觉得我在谋划，总觉得我步步是盘算，究竟还要我怎么说，我喜欢你，想和你在一块儿。”
“主公，你还小，你哪里懂得这些呢？你口口声声说喜欢，可想过后果？你和我之间能有个什么结果。退一万步说，就算是臣答应了又能如何，禁中有太后，前朝有文武百官，掖庭里头都是人精，瞒得过哪个？主公年轻，日后地位稳固了臣倒可以帮你选几个清白单纯的良家子，只是君君臣臣，本来就不该一块儿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感觉用了很大力气，说得时候只觉得血气上涌，胸口微微的涩痛，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，他眼瞅着的小女郎一步一步出落成现在这副模样，相伴十载的情分就算打断了骨头也有筋脉连着，哪怕少帝盘算他再多，他又怎么会对少帝下手呢。
一边是孟家的荣辱，一边是福祸相依的少帝，他把这碗水端平了，他已经谋算好了以后，什么时候该劝少帝选后，什么时候他该放权，什么时候扫清边疆余孽。
可他从不敢想自己也不敢想以后，他只想着抬头看着少帝，看她挥斥方遒，看她问鼎天下，他站在下头称臣就好，哪有别的心思呢？
少帝年幼不懂事，他不能把自己缠进去，不然便是万劫不复了。
屋子里静静的，少帝弯下腰和他平视，一双眼睛清澈见底，好像一只小鹿：“你心悦我的，是也不是？”
孟辞临抬起头看着这双眼睛，那句“不是”卡在喉咙里，竟吐不出来。他顿了顿说：“臣不能喜欢主公。”
少帝却好像得了什么奖励一般眉开眼笑起来，她笑吟吟地偏着头问：“臣子确实不能喜欢主公，可是孟辞临可以喜欢宋灵均，是也不是？”
少帝的意思很明确，孟大人不能喜欢皇帝，可是孟辞临可以喜欢宋灵均，孟辞临的心乱成一团，喜欢？这怎么可能呢，他头一次觉得少帝清灵的眼睛分外灼热，要吧他从里到外烧个干净。
“主公今日这是怎么了？”孟辞临站起身，绕开少帝走到窗边。
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，少帝握紧了拳头，冷冷嗤笑一声道：“孤回去了，孟大人请便吧。”说着走到门口，抬起脚就把门踢开。
门外头候着的常侍显然没想到少帝竟满面怒容，一时间乌泱泱跪了一地，少帝理也不理，径自走了出去。
孟辞临垂下眼，依旧翻看奏折，只是许久都没有再翻一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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